罗斯托夫没有枪声:战争下的外大留学生

2023-08-02 00:23
6月24日零点二十九分,瓦格纳武装集团进入罗斯托夫,漆着“Z”字的坦克驶向军事荣誉广场。
  他们悄无声息,像隐入夜色的幽灵。
  八十二年前,苏军战士们曾在这里用步枪对抗坦克集群,战火蔓延之处,总有英魂几缕。
  许多年后,人们在纪念碑上镌刻铭文,纪念那些“坚毅,英勇,具有群众英雄主义的人们”。
  十公里外,南联邦大学一片安详,留学生哈文尚在睡梦之中,他提前一个月就订好了回家的票。
  就连他也不知道,天明之后,他将随着罗斯托夫,登上新闻头条。
  山东烟台,一大早厨房里弥漫着葱油香,哈文父亲吸溜吸溜吃着面条,不出意外的话,儿子今天将要启程回家。
  他习惯性打开新闻网站,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,正与主持人连线。
  这这这这……儿子?
  他险些将碗吃了进去。
  “坦克上漆字的意思,一些人觉得是За победу,意思是为了胜利。”哈文说:“俄罗斯同学认为是За мир。”
  “为了和平。”





 
罗斯托夫之门
 
  2016年,哈文考上一所中专,在父母“学一门手艺”的期盼下,选择了机电一体化专业,在老一辈人眼中,这是个“稳妥,绝不出错的选择”。
  尽管哈文并不喜欢。
  比起学习,他像许多同龄人一样,更热衷于电子游戏,在无数个镜片倒映着屏幕的夜晚,他的指尖上下翻飞,敲击键盘。
  游戏中的英雄永不服输,现实中的成绩惨不忍睹。
  可身边人好像都这样,有人恋爱有人打架,有人追星有人流浪,大家熬着差不多的夜逃着差不多的课,百无聊赖地磨过荒废时光的生活。
  青春兵荒马乱。
  直到高考那年,一个答卷,足以击碎所有的浑浑噩噩。
  哈文仍记得填报志愿那天,父亲一夜未合眼,他一遍遍翻阅《报考指南》,打电话,找人,联系资源……这让哈文有些无地自容,在他印象里,哪怕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、惊涛骇浪,父亲也总是吸溜溜吃着面条,笑嘻嘻说没什么没什么。
  总会过去的,总该过去的。
  其实哈文知道,父亲同学家的儿子考上985,对头家的女儿录了211,欢天喜地地订酒店,准备庆功宴,他们前途光明,人生风光大好,可他呢?
  他还要父母操劳。
  高考像个庞然的舞台,有人欢天喜地四处宣扬,有人毫不在意信马由缰,那些活在鲜花与掌声中的人各自迎来他们的未来和希望。
  哈文活了十几年,好像从未上过场。
  一家人团坐在一起,母亲眉毛紧紧皱着,却又强装着满不在乎,他的姐姐妹妹七嘴八舌出着主意,到最后只归为一声叹息。
  空气好像拧在一起,让人喘不过气。
  “要不然……出去看看?”
  父亲缓缓点了支烟,长久的漆黑的夜里,火星散落,像用牙齿咬碎滚烫的太阳。
  “出国?”哈文一愣,“我英语不行啊,老爸你知道的,数学也差很多,这个该咋出去啊?”
  “从头开始。”
  “从头?”
  “你要学个什么数学英语汉语言,大家都挺有基础,什么会计机电铁路,春考上来的学生比你擅长,可要学个都从零开始的,我觉得吧,你能行。”
  “我……”
  2019年,哈文考入山东外事职业大学俄语专业。
  入学那天,爸妈大包小包送了他很远,叮嘱了生活的方方面面,他咽下所有期盼,走进校园,大门被漆成朱红,辅导员们在两侧迎接新生,年轻学子们鱼贯而入,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激动。
  远远回头,爹妈向他招招手,看他消失在路的尽头。
  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。
  每个少年,都有背起行囊,离开家的那天。


  开始学习没两节课,哈文就被难住了。

  对于一个完全零基础的人而言,俄语不是一般难,是霹雳无敌超级难。
  什么名词性数格、前置词格、变化人称变位,每句话都像是天书,他费劲地读着重音和弹舌,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有学习的天分。
  班里一共23个人,明明大家几乎都是零基础,可好像每个人都比他更懂一点。
  上完第一周,他就打算放过自己。
  比起复杂的语法,很明显还是追剧打游戏比较轻松。
  可老师们显然不想放过他。
  一字字分解,一轮轮复盘,读音要修正,概念要修改。每次哈文处于心态爆炸的边缘,老师就把他拉回来,鼓励,对话,交谈。
  他也总会想起那个不眠的长夜,想到曾满面迷惘的自己。
  不行,还得学。
  学习的确重要,可山东外事职业大学评价一个人的维度,显然不仅仅是学习,哈文在这里,找到了更大的舞台。
  他虽然称不上“刻苦努力”,可在学院里,哈文积极参与各种活动,并表现出卓越的沟通能力,他成功当选国际交流协会会长,协助学校翻译来自世界各地的文件,鼓励同学们像他一样,走出去。
  临行前,他又被聘为学校读书会宣传部部长,仅仅半年时间,他与会长一起,将26人的协会,扩展到上千人。
  在不断地学习过程中,他发现自己的俄语也愈发娴熟,获得老师们的一致认可。
  2021年11月,哈文成功被俄罗斯南联邦大学录取,踏上前往罗斯托夫的旅途。
  那年疫情正肆虐,临行前,哈文收到学校送来的疫情温暖包,里面有治疗的药物,祝福的话语,以及厚厚一沓口罩。
  万水千山,心牵一线。
  哈文说,人生总有那么几个时刻,通往崭新世界的大门会为你敞开,门中闪闪发光,你踏进去,就会抛弃过去懦弱的自己,变得勇敢,坚强,像游戏中的英雄一样。
  哈文那时年少,山东外事职业大学把他送到门前。
  罗斯托夫在门那边。






顿河静静流淌
 
  顿河静静流淌。
  南联邦大学坐落在顿河畔,河面极为宽广,沃罗希洛夫斯基大桥从河中央穿过,像把横平竖直的刀鞘。诺贝尔奖获得者索尔仁尼琴曾在这座河边走过,他说,世界上有多少人,就有多少条生活的道路。
  哈文最喜欢河边那条属于他的小路。
  来到俄罗斯的第一周,俄语单词没学会几个,菏泽方言倒越来越流利。
  班级里的同学来自于天南海北,与他关系最好的,是一位同来的山东外事职业大学留学生,菏泽人,外号油头。
  油头有副好人的脸,有些腼腆,同在异乡为异客,两人愈发熟络,从东正教“圣愚”的特性聊到单县羊肉汤的鲜香,从年少轻狂时爱的女孩说至长大成人后的规划。
  挥斥方遒指点“江山”,嬉笑怒骂相见恨晚。
  油头属于典型的“有贼心没贼胆儿”,授课没几天,他看上一位身材曼妙,笑起来像月牙儿的乌兹别克斯坦姑娘。
  “无论何时何地,真诚才是必杀技。”
  那日二人边吃烤肉边喝酒,哈文打趣道。
  “真男人,喜欢就得告白。”
  借着二两伏特加劲儿,油头真去了。
  过程是尴尬的,结果是惨烈的。
  乌兹别克斯坦妹妹欣赏不来东方的儿女情长,读不懂土味情话与牡丹馨香,比起油头飞蛾扑火般的爱意,她更喜欢纯真无瑕的友谊。



  世界各地的年轻人们很快打成一片,大家相约走遍国立马戏院与圣母玛丽亚诞生大教堂,在嘻嘻哈哈的互相打闹里,渐渐融入当地。
  参观军事荣誉纪念广场时,他们遇到一位哥萨克人,那是一名满身风霜的老兵,得知哈文来自中国,特地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,说“我们是兄弟”。
  文化交融,世界大同。
  油头爱上丘特切夫的俄语情诗《命数》,每日大声朗诵,说少女眼眸胜过晨间的清露;乌兹别克斯坦姑娘却迷上《甄嬛传》,立志成为南联邦第一甄嬛;哈文则在街头的隐秘角落,探到一家中餐馆。
  他来之前,曾立下吃遍俄罗斯的宏愿,更打算好好学几道狠菜,回家征服口味挑剔的老爹。
  无论是带着一股粗粝味儿的格鲁吉亚烤肉,还是红彤彤的罗宋汤,甚至是极具斯拉夫风情的腌生猪肉片“萨洛”,他来者不拒,边吃边学。
  “吃饭做菜”算是他璀璨星光的人生里,最亮的那几点。
  “糖色炒得有些发苦,回口不太好吃,可惜这里买不到二荆条,不然口味会更好。”他边吃边给油头发语音点评,却没注意,面前坐下个面带笑意,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。
  “小老乡,很会炒菜嘛?露两手?”
  这人穿了身朴素的运动服,肤色微微发黑,气质透着些许儒雅。
  哈文笑了,来到这之后,他手痒已久。
  “后厨在哪?”
  出餐馆后,哈文多了份中餐馆打工的兼职。
  老板热情地接纳他,他的中餐馆店里几乎都是俄罗斯人,平日压根听不到中文,这也是哈文的主要目的——边赚钱,边练俄语,边练厨艺。
  两个月后,凭着一手出众的改良款烤肉与糖醋排骨,哈文的宿舍几乎成了“留学生聚餐指定场所”,他的好人缘在南联邦大学有口皆碑,顺利加入中俄友谊俱乐部。
  2022年春节前夕,哈文凭借在山东外事职业大学当国际交流协会会长的经验,组织校园内外诸多活动,最终成功担任俄罗斯南部地区中国春节联欢晚会总导演。
  这场晚会在凤凰卫视,俄罗斯新闻一台,罗斯托夫州新闻等多家媒体引起反响,荣登当日新闻榜首——这也是哈文第一次被采访。


 
  从电视新闻上看到哈文时,他的导师塔季扬娜哭了。
  塔季扬娜是个比烛光更温暖的文学教授,她身材匀称,留着一头干净的栗色短发,眼睛炯炯有神,笑容温柔和睦,像冬日里盛放的向日葵。
  学生便是她的太阳。
  刚来俄罗斯第二天,她负责接待外大留学生,她站在台上,缓慢而清晰地用普通话念了每一个学生的名字。
  哈文说,那时候琐碎的事情特别多,几十个学生几乎都是好奇宝宝,塔季扬娜从未表现出一丝不耐烦,她对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孩子们总是无微不至,嘘寒问暖。
  在那些孩子里,哈文笨得很有节奏感。
  在罗斯托夫见识到越多的人,哈文就越觉得自己差劲,于是有事儿没事儿他就会跑去找导师,三晌一小问,五时一大问,就像块渴望水分的海绵。
  怎么写论文?怎么比赛?怎么保研?

 
  在弥漫着阿拉比卡豆子香气的咖啡厅里,两人常常聊到忘记时间,塔季扬娜像一盏温暖的灯光,将哈文自卑的心点亮。
  她不断鼓励他,认可他,引导他。
  2023年,哈文参加俄罗斯州联邦奥林匹克文学竞赛,荣获教育学方向冠军,历史学方向亚军的优异成绩。
  那场比赛之后,塔季扬娜意外地沉默,只是更加忙碌:白天,她为哈文联系各个部门和教授,说这个孩子非常优秀积极;夜晚,她与哈文一起修改毕业论文,将一篇文章改过无数遍。
  哈文仍记得那个凌晨三点,白色洋甘菊已深眠,办公室里昏黄的灯光下,塔季扬娜低头喝着咖啡,眨着疲惫又布满血丝的双眼。
  她握起笔,站在哈文身后,像是中国传统概念上的“师傅”,陪他一起,迎接这世上的挑战。
  归国前夕,哈文获得俄罗斯政府奖学金,公费保研。
  其实哈文问过,为什么对并不出众的他这么上心。
  塔季扬娜用缓慢而清晰的中文说:“我是你的俄罗斯妈妈。”
 



  顿河静静流淌。
  大桥划破天际,如长刀出鞘。
  保研成功那天,哈文行走在那条属于自己的小路上,向家里的打报喜电话。
  遥远的山东烟台,老爸开心到差点把碗吃了,妈妈兴奋到一晚上没睡着,而他却哭了。
  一个高考都够不上的中专生。
  一个在考试中输掉的失败者。
  一个让父母丢尽脸的傻孩子。
  …………
  晚风中透着让人心悸的苦咸。
  乌云在天边蔓延。
  契诃夫有句很著名的话,说,当一个故事里出现一把枪时,那它注定就会发射。
  那个不眠的夜晚,哈文向着自己胸口开了一枪。
  四年后,那颗子弹,精准得命中在他心头上。


 

 
 
写于战争之侧
 
  南联邦大学早晨六点,哈文早早订好了今天回家的车票,起床时,手机几乎要炸了。
  新闻媒体上“瓦格纳叛乱”的信息铺天盖地,从中文到俄语到英语,空气里酝酿着躁动不安的气息,仿佛随时有一座火山喷发,一场浩劫来临。
  俄乌战争已经持续很久,但对他们而言似乎遥不可及,物价并未上涨,社会充满秩序,超市里人群依旧络绎不绝,伏特加该喝喝,芭蕾舞该跳跳。
  但今天不一样。
  “跨国留学生小分队”不约而同聚集到他这里,班级里的同学们又恐慌又焦虑,有些人匆匆忙忙接打电话,有些人咬着牙在客厅里走来走去。
  乌兹别克斯坦姑娘闭着眼睛举起双手祈祷,油头哭丧着脸,半是难受半是滑稽。
  “俺得回国啊,还没恋爱呢,还得娶媳妇呢。”
  哈文也被这世界末日般的气氛感染,便给消息灵通的中餐馆老板打了个电话,他后来才知道,老板是位年轻的博士,研究范围从西伯利亚追溯到前苏联,在罗斯托夫人脉极为广泛。
  手机那头,老板的声音一如既往。
  “哎小老乡,我这货没断呐,价格还便宜了呢,安全得不得了,晚上来哥这吃饭不?”
  塔季扬娜第一时间发来安抚,告诉他们稍安勿躁,不要到处乱跑。
  哈文看了看手中提前一个月订好的车票,决定乱跑。
  油头起身决定跟他一起去,被他一把拦住。
  “在学校里帮我盯着新闻,别急,你还没娶媳妇呢。”
  其实哈文心里也直打鼓,没人知道外面是怎样,有没有黑洞洞的枪。
  但他并不是莽撞,而是觉得,外面实在太安静了。
  安静地不像一场战争。
  七点,哈文将眼镜擦得锃亮,踏出南联邦大学的校门。
  两旁的建筑物在晨雾里若隐若现,一路上静悄悄的,只有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嚣。
  哈文蹑手蹑脚步行到市中心,目光一滞。
  政府大楼前,坦克排排并列,像结队掠食的巨兽,每一个都极为庞大,几乎将整个马路盖住,坦克一旁说着俄语的士兵抱着步枪在远处警戒,目光四处扫视。
  哈文心提到嗓子眼。
  以往从电视里看,这些军队个个人畜无害,但现实中,它们就像择人而噬的饿虎,散发着惊人的肃杀气息。
  空气里凝聚着铁锈味儿,炮管几乎要捅到他手心。
  战争近在咫尺。
  手机“叮咚”一响,将哈文从震撼中惊醒,油头不知从哪得来的信息,说是北上公路已彻底封锁,若要回去,便要乘坐火车先前往莫斯科。
  哈文心头一紧,朝着最近的火车站跑去。
  他要彻底搞清楚,这趟家,还能不能回。
  他有太多消息想跟父母当面谈谈——他学会了游泳,拿到好多证书,好哥们油头申请到莫斯科国立大学……他越来越自信了,也越来越强大。
  好想见见山东外事职业大学的老师们啊。
  离开那年,他心中忐忑不安。
  归来时指顾从容,如侠士藏剑。


  
  时近九点,罗斯托夫火车站像个方形罐头盒,站前零零散散停着几辆车。
  哈文满头大汗跑到列车员面前,那人不紧不慢打个哈欠。
  “放心吧我的中国朋友,你很安全。”
  这是哈文跑过的第三个火车站,无论走到哪,都是一样的答案。
  他终于松下一口气,再次回到市中心时,又呆住了。
  刚刚还是一副杀气冲天的战争片场景,这会成了……喜剧片?
  罗斯托夫的年轻人们大概都起床了,他们聚成团,与大兵们亲密合照,有些甚至脸贴脸,他的同学对着镜头比着“V”字,还发社交软件。
  坦克车缓缓撤退,看热闹的市民晃晃悠悠,冲军队吹着口哨。
  今天周六,政府大楼里没有一个人,瓦格纳士兵理所当然“占领”大楼,他们乐乐呵呵,轻松悠闲,比起战争,更像团建。
  罗斯托夫没有枪声。
  手机消息疯狂震动,凤凰新闻主持人发来连线,紧接着是央视第一财经……他在罗斯托夫的活跃表现,以及“乱跑”的行为,让各大新闻媒体第一时间就想到他。
  哈文的脸,登上新闻头条,他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,告诉全世界——
  罗斯托夫没有枪声,这里一切平安。
  火车在轨道低鸣,飞机在空中盘旋。
  凌霄花盛开,白桦树笔直,旧切尔卡斯克博物馆仍有游人参观。
  留学生们踏上回家的旅途。
  哈文也想回家看看。



  山东烟台,龙口市黄城集村。
  天色将晚,哈文妈妈脸上洋溢着喜气,将哈文带回来的特产分成一份一份,“这个给你大姨,这个给……”
  她一会一个电话,一会一条信息,迫不及待想将这个消息分享给所有人——她儿子有出息了,是村里这届第一个研究生,俄罗斯公费保研了!
  哈文眼圈有些红,他为姐姐带了化妆品,给妹妹买了俄罗斯巧克力,她们各自发了朋友圈,真切地为自家兄弟的成就而自豪。
  厨房里“叮呤咣啷”,哈文为家人烧几个俄式硬菜,他爹喝得有些高,脸膛红彤彤的,一会感谢上天垂怜,一会又为儿子自豪。
  “儿诶,我看坦克上画着V,这,这是什么意思。”
  “Сила истины.,据说是。”
  哈文向父亲举杯敬酒,一饮而尽。
  “真理的力量。”



编者按:文中主人公哈文是山东外事职业大学2019级俄语专业学生,凤凰网和第一财经皆对他有采访。

1.凤凰网(凤凰连线|中国留学生:罗斯托夫民众生活暂未受影响,网址链接:https://v.ifeng.com/c/8QsiY7tZp2X)

2.第一财经(在罗斯托夫的中国人:“坦克在撤退”丨现场直击,网址链接:https://baijiahao.baidu.com/s?id=1769585889104318896&wfr=spider&for=pc)